說到景德鎮(zhèn)，你的第一反應是什么？毫無疑問的，瓷器。

 

這座世界瓷都，千年窯火不斷，曾被英國劍橋大學教授李約瑟稱為“世界上最早的工業(yè)城市”。每年，世界各地的陶瓷藝術愛好者都會慕名來到景德鎮(zhèn)，在這里的“洋景漂”(為陶瓷藝術到瓷都景德鎮(zhèn)的外國人)更已達5000多人。

 

然而在陶瓷的光環(huán)之下，這座城市還有著另一面。

 

抗戰(zhàn)勝利70周年大閱兵、紀念建軍90周年的朱日和閱兵、亞丁灣救援……在這些重要歷史節(jié)點和歷史事件中展翼的武直-10武裝直升機，直-8運輸型直升機等直升機，其研發(fā)、制造均來自景德鎮(zhèn)。

 

這背后有著怎樣的故事？幾天前，記者跟隨“大江奔流”采訪團來到景德鎮(zhèn)，探訪了這座熟悉又陌生的古城。

 

【源起】

 

“景德鎮(zhèn)跟直升機的淵源要從三線建設的時候講起，昌飛和六○二所的骨干就是那時從東北遷過來的，現在還有好多職工有一口流利的東北話。”北京通航江西直升機有限公司總經理徐大淼告訴記者。

 

三線建設，這是中國經濟史上一次極大規(guī)模的工業(yè)遷移。1964年起，我國在中西部地區(qū)的13個省、自治區(qū)進行了一場以戰(zhàn)備為指導思想的大規(guī)模國防、科技、工業(yè)和交通基本設施建設。短短十幾年間，上千個大中型工礦企業(yè)、科研單位星羅棋布于中西部地區(qū)，成為推動中國中西部地區(qū)工業(yè)化的“加速器”。

 

而正是在那個時候，在航空工業(yè)上并無建樹的景德鎮(zhèn)與直升機之間產生了聯系。

 

1969年10月，經中央軍委和周恩來總理批準，決定在江西建設直升機及其發(fā)動機廠。11月22日，國營昌河機械廠即如今的中航工業(yè)昌河飛機工業(yè)(集團)有限責任公司正式成立。同年12月，中國直升機設計研究所又稱六○二所，也于景德鎮(zhèn)創(chuàng)建，成為我國唯一以直升機設計、試驗和相關課題預研為使命的大型綜合性科研單位。

 

景德鎮(zhèn)造飛機，就此拉開帷幕。

 

【勛章】

 

在中國，昌飛和與其有著親緣關系的哈飛是國內僅有的兩家國家重點直升機制造企業(yè)。承襲三線建設的使命，一直以來，景德鎮(zhèn)直升機基地以軍用為主，近年來，落實軍民融合發(fā)展這一國家戰(zhàn)略，這里更已發(fā)展成為國內軍民用直升機產品的主要提供地。

 

近五十年來，昌飛和六○二所經歷了無數的光輝時刻。

 

1985年12月11日，昌飛和六○二所研制成功并交付部隊的第一款直升機——直-8型機成功首飛。

 

如果說直-8是以法國原裝進口整機為基礎進行仿制而來的話，那么2012年11月12日在珠海航展首次亮相的武直-10，則是中國第一款自主研發(fā)的專用武裝直升機，昌飛和六○二所攜手研發(fā)，著力打破了國外發(fā)動機和關鍵材料封鎖。

 

近年來，昌飛更走出了一條堅實的軍民產品和技術融合之路，在直-8平臺的基礎上，快速研制出AC313大型民用直升機，最大起飛重量達為13.8噸，可一次性搭載27名乘客或運送15 名傷員，最大航程為900千米。當前的昌飛已經擁有起飛重量從1噸到13噸的系列化直升機產品滿足軍民用戶需求。

 

更有意思的是，在昌飛負責人介紹發(fā)展歷程的時候，記者發(fā)現了一段以民養(yǎng)軍的歷史。

 

在五菱榮光成為網紅，長安、金杯新貴崛起的當下，或許已很少有人關注昌河汽車。1982年，中國第一輛微型汽車就誕生在景德鎮(zhèn)，由昌河汽車研制。

 

上世紀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以“早打，大打，打核戰(zhàn)爭”為指導建立起來的中國軍工系統面臨軍工任務減少，經濟效益下降的問題。

 

為了以民養(yǎng)軍，昌飛進軍汽車行業(yè)，成立了昌河汽車。對于一家造飛機的企業(yè)而言，造汽車就簡單了不少，剎車片就找飛機剎車廠，尾撐桿飛機上也有，昌河汽車正是用飛機生產的特有工藝，率先做出國內首臺微型客車。此后，昌河的后繼微型汽車一度風靡全國，占據了國內三分之一以上的微型車市場，在那時的北京出租車市場更占據半壁江山。

 

由于“軍轉民”起步早，當直-8的研發(fā)排上日程時，昌飛把在汽車等民品上賺得的利潤補助到飛機的研制中，渡過了難關，實現直-8首飛上天，形成了軍民品比翼雙飛的局面。故而，直到現在，在介紹昌飛的發(fā)展階段時，以民養(yǎng)軍仍是未被遺忘的關鍵詞。

 

【探營】

 

想要進昌飛一看實屬不易。剛一下車，記者就體驗到了國家一級保密單位的“待遇”：身份信息仔細核對，攝影攝像設備不得入內，有些資料不能看，有些車間不能進。

 

走進總裝車間，高大的武裝直升機、運輸機整齊排布，什么叫熱血沸騰，可能就是用在走進這類車間的瞬間吧。

 

在這里，記者學到了一個新詞——脈動式生產。

 

傳統的飛機生產方式是飛機不動，停在固定機位，各工種的裝配工人依次進場工作，直至完成全部組裝。然而這種方式效率低、耗時長。于是，脈動生產線，這種介于傳統的固定站位裝配與汽車流水線式連續(xù)移動裝配之間的裝配生產線誕生了。

 

記者在總裝車間看到，從前往后，停著處于不同裝配進程的直升機，每一個工位上都會寫明此處裝配的是直升機上的哪些系統。例如，傳動系統、旋翼系統便處于較早的裝配步驟，而當這一步驟中的所有系統安裝完畢后，飛機下的氣墊裝置就會啟動，向后滑動至第二個工位，在那里，負責發(fā)動機系統等裝配環(huán)節(jié)的專業(yè)工人隨即開始工作，而后到第三個工位，第四個工位，直至依次完成每個程序。正是有了脈動生產線，既把車間同時裝配多架飛機變成了可能，又保證了專業(yè)的人做專業(yè)的事。

 

“我們昌飛可是‘中國制造2025’首批示范單位。你看，車間里的每個工位上都有一臺智能裝置。”昌飛公司負責人告訴記者，每天開工前，工人只需要拿掃碼槍對準自己工作證上的條形碼一掃，屏幕上變會顯示出這一天的工作內容。“這個系統并不是工作完以后的記錄系統，而是工作完全跟著智能系統走，當你完成對應的工作以后，只需掃碼退出，隨后檢驗人員變會根據系統上錄入的工作流程對工人的工作質量進行檢查檢驗。”

 

【前景】

 

如今的景德鎮(zhèn)已經不僅僅是昌飛和六○二所兩張名片。

 

不久前，一架JH-1無人直升機飛進了景德鎮(zhèn)郊區(qū)的莊灣村，標志著阿里巴巴集團菜鳥網絡與北京通用航空江西直升機有限公司聯合在當地完成了首次無人直升機空中高載重配送包裹測試。

 

“菜鳥公司主動和我們公司接洽小青龍物流型無人機項目，意在通過小青龍無人直升機運載包裹，解決偏遠地區(qū)的配送問題，提高配送效率，減少人力成本。”目前，這架起飛重量達600公斤的無人機是起飛重量最大的物流型無人機。

 

“到2020年我們將實現年產300架直升機，產值100億的目標。”這家北京通航江西直升機公司便是新貴。“目前，六○二所還是唯一的直升機大型科研機構，我們馬上要成為第二家了。”公司總經理徐大淼說。

 

2016年5月，國務院辦公廳印發(fā)《關于促進通用航空業(yè)發(fā)展的指導意見》，正式發(fā)出了大力發(fā)展通用航空產業(yè)的動員令。

 

作為全國首批“國家通用航空產業(yè)綜合示范區(qū)”，有著深厚基礎的景德鎮(zhèn)，在這塊大蛋糕面前，自然當仁不讓。

 

“讓直升機飛入尋常百姓家。”最初在位于景德鎮(zhèn)的江西直升機科技館看到這句話時，記者有些不以為然，內心潛臺詞是：心是不是有點大？

 

而直到驅車來到景德鎮(zhèn)昌江區(qū)呂蒙鄉(xiāng)，記者才意識到，景德鎮(zhèn)人的腦洞大開是有底氣的。在這里，航空產業(yè)建設工地的熱火朝天，一座航空小鎮(zhèn)呼之欲出——首期投資近20億元，3家整機生產企業(yè)、31家航空零部件企業(yè)陸續(xù)落戶，航空產業(yè)集群正在形成，包括航空文化旅游、航空整機研制、航空零部件配套、航空綜合服務各大板塊。

 

“未來開飛機將跟開汽車一樣，國外有些城市已經擁有立體式空域，民航飛機不斷起降，小型通用飛機來來去去，‘飛入尋常百姓家’并不是天方夜譚。”徐大淼說。

 

有了飛機制造，還要有運營和有空域，在這方面航空小鎮(zhèn)“霸主”昌飛再次走在了前頭，建起了江西通航飛行服務站。

 

記者在昌飛公司內的服務站看到，一塊碩大的屏幕上顯示著大量飛機活動的信息。每一架飛機的高度、經緯度、速度，都被實時監(jiān)測，運行軌跡一清二楚。

 

“這套空管系統就是一個天網，對境內的低空空域進行全面管控，實現低空1000米以下飛行看得見、呼得著、叫得應。”據介紹，目前，昌飛承建的空管系統，已經實現了南昌和景德鎮(zhèn)互聯互通，未來將覆蓋全省11個設區(qū)市。（記者 陳佳瑩）